彭洋在哪家医院坐诊 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a_ht/210716/9192457.html

点击上方"同步悦读"免费订阅

作品欣赏

外婆和浆水

■薛玉玉

外婆蜷缩在火炕的一角，干枯的身骨和灰褐色的被单融为一体，小小的一坨，就那样毫无声息地侧卧着。五月的阳光从木格子窗照进来，洒了半炕，并形成一大片暖烘烘的光亮，我久病卧床的外婆就躺在那片光亮里。她双眼紧闭，微张着的嘴巴陷在纵横的皱纹里；她脸上的颜色有些奇怪，介于灰土和杨树皮之间的某种惨淡色，没有任何生机和光泽。我依偎在她脚边的位置，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。“丑娃娃，你去给我弄碗浆水来，心里着火了。”外婆的声音很低，我并没有作答，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，看她头顶残留的几撮白发在那亮光里微微发颤；看她被单里的躯体偶尔轻轻挪动几下，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哼哼声从喉管里发出；可很快，她便会进入一段新的静止时刻。其实我很怕那样的时刻，若是那静止时间超出了往常，我会把手指悄悄探到外婆鼻孔下面的位置，当那微弱却也温热的气息透过我细小的手指，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。那是我十二岁的夏天，也是外婆的最后一个夏天。她每隔几天就会念叨一句“给我弄碗浆水”，她所念叨的浆水，是老家人夏天里不能缺少的解暑神汤，是由芹菜叶和白萝卜在面汤里发酵而成的。酸中带涩的味道谈不上好喝，却可以在喝下去后从咽喉到胃里一路清凉，很是舒服。那时候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都会放有一个黑瓷坛子，我们叫它浆水罐。坛子口会用一块圆木板或是带花边的碟子盖住，防止灰尘落进去。勤快的女主人们总是把坛子擦得发亮，而坛里的浆水也一定是满到快要溢出来一样，因为一大家子的两顿饭都得就着浆水吃，还有孩子们口渴后一碗碗的生喝，都得从那坛子里出。那时候几乎每天都吃浆水面，事先把浆水用油锅炝一下，待凉后再把热面条捞进去，撒上炒好的韭菜和盐巴便可以吃了，很是爽口。可要经管好浆水坛子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，每天都需倒入新鲜的面汤，且温度不能过高，也不能太浓；加面汤之前还需用干净的筷子将坛里的老浆水使劲搅拌，使之和新汤充分混合，然后慢慢沉淀，下顿再吃时便取上面的澄清部分。如果有一步没做到位，整坛浆水都会全部坏掉。当然，这个完整的过程是我在多年后才掌握的。那个夏天，外婆在经历了食道癌的切除手术后虚弱不堪，不能下地，饭也只能吃几口。她没有多少力气说话，也或许是没什么想要倾诉的对象，我不是她最疼爱的孙子，而她的儿女们都在整日整日忙于生计，庄稼地里总有忙不完的活儿，砖窑里的火要一直烧着。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我和她，还有几棵老苹果树。那年的果子结得很密，许多枝条都快要垂到地上；果树们也很安静，除非刮来一阵风，叶子才会唰唰响几下，而拥挤的青苹果只是左右晃晃头，像是一群无聊的孩子。当我兴高采烈地趴到外婆的耳门上说：“外婆，果子又长大了，有鸡蛋大小了呢，就快能吃了吧？”外婆还是不睁眼，只是轻声说：“别，让长大。”停顿一会儿又说：“给我弄碗浆水。”我还是不作答，也不敢告诉她，那坛浆水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我弄坏掉了。我心里盼着父母快点收完庄稼接我回家，然后让妈做坛新浆水给外婆。那天中午很热，外婆让我烧热水给她洗头擦身子，我似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抱到炕沿的位置了。我一只手轻轻托着外婆的头，一只手慢慢撩着热水，揉搓着头皮，那几撮白发漂浮在鹅黄色的水盆里，似有似无。休息一会儿后，我用温热的毛巾开始给外婆擦身子，她身上的皮肤很松弛，轻轻裹在躯干上，并不断褪下麦麸色的死皮碎屑。她的刀口又深又长，从后背绕过腋下，再到心口的位置；我细细擦洗并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隆起，心里泛着潮湿。隔天，妈趁中午休息时间来看我们时，外婆靠在妈的身上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，“你这狗女儿切的菜有一指长，我就囫囵咽了。”“地里麦穗儿要拾干净，麦垛上多盖些草，小心雨多。”她跟女儿说话时是半睁着眼睛的，我看到妈好几次别过头去快速用袖子擦着眼睛。没等到麦穗全部入仓，果子也没上饱糖分，外婆在睡梦里走了。我并没有掉多少眼泪，只是很想不通，大人们明明说做了手术至少还能多活三五年的。我拽着妈的衣角问为什么，我妈一把拉我入怀中，用脸蹭着我的头发，说不出话。后来妈也老了，也是几个孩子的外婆了，有一次说起外婆，她幽幽地说：“那个时候太年轻，总想着人不可能一下就没了的。”我和妈一道叹着气，却从没告诉过她，那个夏天过后，她的宝贝女儿怎么就突然不爱喝浆水了。现在，我们姐妹到了妈当年的年纪，我们开始变着法儿地让父母高兴，安心。我们也都学会了做浆水。作者简介

薛玉玉，宁夏固原市人，八零后。喜欢旅行看书做义工，偶尔写几段文字和内心交流。生活无多大压力，算得上自得其乐。

《同步悦读》是一个面向全球发布的新时代微媒体。每日更新，主推原创，分享精品；不唯纯文学，只重悦读性；读好文字，听好声音，欣赏有魅力的音乐。年6月2日被搜狐网站正式列入合作伙伴，发表在同步的作品，除微刊阅读外，同时拥有众多的网站读者。

?原创作品（